白眠草做了一个遥远而漫长的梦,这个梦境,早在黑兔魔王第一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,她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。
那是一个不知名的,向自己敞开大门,热情的人民抛洒着鲜花和欢呼,王子骑着白马前来接自己进入的国度。四处都是满溢笑容和崇敬的面孔,四处都回荡着呼喊那个名字的声音。他们呼喊着同一个名字。
龙之勇者,格拉斯。
但是这一次,白眠草的意识分外清醒。在这场梦境中,她甚至能操纵自己的身体了。要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一反上次宛如动漫女主般的视角,开始左顾右盼起来。
这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。夹道的人们一张张的面孔,白眠草在过去都从未见过,但却看得如此真切;抛到上方的一朵朵鲜花,缎带上印着的陌生文字,全都那么清晰;骑马的感觉,身穿的甲胄与剑碰撞在一起、王子在身后呼吸着的感觉,一切都太过于真实了,这不是梦境,也不是幻想。白眠草知道,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。
这是自己的记忆。
白眠草醒过来,太阳已经透过窗户和帘子的缝隙,将阳光铺洒到她的脸上。想要伸手挡眼睛,来自半边肩膀及手臂的酸痛这才如同触电般席卷她的意识。
艾琳西亚正被她搂在怀里,压麻了半边手臂的罪魁祸首也正是这个确如小玩具般的少女了。那对毛茸茸的黑色兔子耳朵就在白眠草的脸颊边,随着怀里少女的均匀呼吸而轻轻晃动着,蹭得白眠草直发痒。
紧接着,白眠草又感觉到自己背后还有一个人,从后面紧紧环着自己的腰不放,感觉到她的动弹,那个人甚至还不满地蹭了蹭。
这是什么离谱的叠叠乐。白眠草疯狂挣扎,突出重围,然后从床上跳了起来。盯着眼前的局面呆了片刻,才终于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。
这要追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。从到达家门口开始,自家妹妹白醒桃就和艾琳西亚闹个没完。一开始,两个小姑娘似乎都在微妙地在某个方面较劲,后来,只是白眠草一转头的功夫,妹妹就开始追着惊慌失措的艾琳西亚满屋子乱跑了,似乎也是对她爱不释手,当做可爱的小玩具一样喜欢着。
因为能够听话的只有艾琳西亚,而艾琳西亚此刻只是个不幸的受害者,所以就算四方要管起来,也只能是有心无力。
至于白眠草,她一向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,被四方要求着说了妹妹几句,显然也没能起到任何效果。
就这么闹到了晚上,因为分配房间的问题,艾琳西亚和白醒桃之间的矛盾终于再次爆发了。
在艾琳西亚的眼里,这是自己和四方在白眠草家度过的一夜,房间的分配至关重要,会直接影响到她们今后的地位排名。于是,艾琳西亚便大言不惭地要和白眠草一起睡。
“这个嘛……”
白眠草一副顺从的样子,眼看就要答应下来。
“不行不行不行!姐姐一直都是和我一起睡的!”
白眠草的话音还没落,妹妹就大喊一声,扑到她身上,搂着她发出反对的声音。
艾琳西亚不满地上前,试图将白醒桃从自家勇者身上分开,一边据理力争着。但是,白醒桃就是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姐姐身上。
“为什么不可以,吾辈是知道的,汝有自己的房间吧?这种拙劣的把戏,就不要想着骗过吾辈了。吾辈才是,客房要留给四方,吾辈就和眠草一起睡!”
“那是我的姐姐,当然应该和我一起睡啊?”
“吾辈……她已经与吾辈结下了永恒的誓言,她已经是吾辈的所有物了,吾辈当然要在她身边!”
“哈!?姐姐不可能是你的所有物啦!”
“就是吾辈的所有物,就是!吾辈可是魔王大人,区区眠草当然要听从吾辈的心意!”说到这里,一直没能将白醒桃从自家勇者身上拉开的艾琳西亚气急败坏,干脆也贴到了白眠草身上,从另外一面搂着她不放。三个人又一次在沙发上抱成一团。
被当做饺子馅,密不透风地包围在中间,听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,白眠草终于挣扎了几下,弱弱地举起手来表态:
“那个……我没说要和仍何人一起睡哦?”
话音未落,小兔子就浑身一震,楚楚可怜地凑过来看着她,那对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委屈的眼泪,毛茸茸的黑兔耳朵也撇在脑后,显得更加惹人怜爱了。
“吾辈……是吾辈不够资格吗?”
“那倒也不是……”
“吾辈,吾辈不能和眠草一起睡吗?”
“那个……”白眠草看着她眼泪汪汪的大眼睛,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中。
“姐姐大人,我也要和你一起睡啦~没有姐姐大人的话,我晚上会害怕地睡不着啦~”
环在腰间的小手使劲摇了摇,妹妹娇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,从小到大,白眠草就没怎么拒绝过妹妹的要求。这样一来,她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
“唔,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啦,你们两个……”
“选我选我啦,姐姐大人~”
“眠草,汝要选吾辈的,一定要选择吾辈的~!”
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四方轻咳一声,似乎终于要开口了。在白眠草看来,她终于要得到一根救命稻草,恨不得抱着四方表达感谢。
结果,她什么都没说,只是咳嗽了几声,就端起茶杯来看向电视。
“四、四方。”白眠草只好主动请求外援,“你怎么看,你是怎么看的?”
四方又一次望过来,对白眠草挑了挑眉。
“都是女孩子,不如你们三个一起睡吧。”
于是,眼前的场景就发生了。
白眠草看着床上两个徐徐苏醒过来的少女,感到很是头痛。
“早啊,姐姐大人。”
“早。”
妹妹率先坐起身来,揉着眼睛向自己随口问好,然后就起身下了床,回自己的房间去换校服了。
再看艾琳西亚,刚才那将要苏醒过来的样子只是个假动作,她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。趁着妹妹离开,白眠草觉得这是个证实自己梦境的好机会,并重新在床上坐下来,试图将小兔子摇醒。
“艾琳,起床了。”
“呜呜,吾辈是夜行的魔族,才不要白天起床。”
小兔子含糊不清地回答着,让白眠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
“我想跟你聊聊关于魔族的事情,艾琳,我昨晚好像梦到那个世界了哦?”
听到这句话,艾琳西亚蓦地睁眼,那对魔族的眼瞳似乎是受到了光线照射,竟然分外颜色浅淡、瞳孔锐利,显得有几分可怕。
下一秒,她就彻底清醒了,一抬眼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白眠草。
“和吾辈说说吧,汝的梦境。”
“啊?这个……我梦到自己凯旋,在那个什么王国门前的场景了。大家都在欢迎我,街上特别特别热闹呢。对了,他们叫我……有点怪啊,他们叫我龙之勇者格拉斯,那就是你们过去称呼我用的名字吧?”
小兔子笔直竖立的黑色耳朵,在听了这些描述之后,慢慢自然地放松了下来。她笑眯眯地凑过来,看着白眠草。
“喜欢吗,那种热闹的地方?”
“诶?”
“受到所有人欢迎,汝喜欢吗?”
这一问题有些偏离白眠草讲述自己梦境的初衷了,艾琳西亚问话的时候,表情又显得那么狡猾,使白眠草不由得一怔,然后就笑起来,有些不好意思地作出回答。
“……嘛~真是的,没人会希望自己不受欢迎吧~”
“没错哦,在那个已经被汝基本遗忘的世界里,汝是个有些虚荣的勇者。”艾琳西亚满意地点了点头,似乎对她的坦诚感到高兴,“汝,是最了不起的勇者,所以感到骄傲、感到虚荣都是理所应当的,这些都是汝应得的荣耀。”
话音顿了顿,小兔子又继续开口。
“至于所谓梦境……这应该的确是汝真正的记忆。作为最强勇者的汝,哪怕是吾辈,也无法完全消除汝的记忆呢。”
说这些话的时候,艾琳西亚一直都笑眯眯的。看着她高兴的样子,白眠草忽然想起了什么。
“你能教我魔法吗?”白眠草请求道,“既然你是魔王大人,教我一点魔法应该也不在话下吧。”
艾琳西亚惊讶地看她一眼,然后捂着嘴偷笑起来,“当然教不了啊,吾辈是魔族,魔力来自身体之中,汝身为普通人类,使用魔法需要借助种种媒介,调动空气中的魔力。在这个世界,汝等人类是使用不了魔法的,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“让吾辈成为汝的剑,汝使用吾辈器官中的魔法。”艾琳西亚笑眯眯地说。
白眠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,这种事情,她不知道算是怎样的程度,是严重到需要对艾琳西亚造成伤害,还是简单的小事。
“不过,吾辈好像一直都没有当着汝的面展示魔法呢。”艾琳西亚抬起手,空气中的灰尘在她手里凝结,幻化出一把灰黑色的锋利的长矛,“看,这是吾辈的魔法。”
白眠草瞪大双眼,毕竟,在她的记忆里,这是清醒状态下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神奇的事物。艾琳西亚对她的反应感到非常满意,伸出另一只手,虚无地作出了一个托举的姿势,手心上方便浮现出一个时钟的幻象来。
“这是吾辈最核心的两种魔法,矛枪之术,也是吾辈得名为‘灰烬魔王’的缘由,毕竟,吾辈需要学习攻击的方法嘛;还有就是扭转时间的魔法,这个吾辈生来就会哦,但一般无法达到攻击效果~”
白眠草叹为观止,不由得遐想起来。
"艾琳,你该不会能一次性将一颗星球毁灭掉吧?"
小兔子凝聚在手中的魔法就像肥皂泡一样,下一刹蓦地破碎开来,她捂着肚子倒在床上笑起来。
“哈哈哈哈哈眠草,汝真的很有意思啊,吾辈为什么要毁灭世界啊。”
“啊~啊!我知道我说的话很傻了,你别笑啦!”
白眠草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。的确,无论怎么看,艾琳西亚和那种会毁灭世界的魔王一点关系都扯不上。
“就算吾辈想要……毁灭,吾辈的魔法也做不到啦。”艾琳西亚揉着笑出眼泪的眼睛,躺在床上得意地看着白眠草,“吾辈是没有野心的,只想‘守护’、不想‘掠夺’的魔王。”
听到"守护"二字,白眠草愣住了。
"汝不相信吾辈吗?吾辈可是守护魔族已久的大魔王呀,汝可不要小看吾辈哦。"
"不不不~没有啦,我相信你。"白眠草连忙摆摆手,然后问:“你离开自己那个世界之后,魔族是有新的魔王了吗?”
“这、这个嘛,大概有吧。”艾琳西亚心虚地动作一滞,爬起来去换衣服,“怎么说呢,本来的魔王候补是四方的。但是汝看,她不知用什么方法,居然跟过来了。”
艾琳西亚借来暂时穿的是白眠草以前的睡衣,就算如此,宽松的衣料罩在她身上也显得十分不合身。她脱下衣服,露出那只小巧的兔子尾巴,立刻就吸引了白眠草的目光。
“好色的勇者啊,别再盯着吾辈看了。”
哪怕没有回头,艾琳西亚都还是猜到了她在做什么。
“我不是,我没有。”白眠草只觉得心情大好,就顺从地移开了视线。
艾琳西亚扣好上衣外套的扣子,这才开始穿校服短裙。
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赏心悦目。偷瞄结束的白眠草也迅速换好了衣服,和艾琳西亚一起走出了房间。
“魔王大人,你起来啦?”四方正在餐桌前进行最后的餐具摆放工作,看到艾琳西亚一副还没睡醒的软绵绵样子,就无奈的摇了摇头,“白眠草,你快弄醒她。”
“吾辈已经醒了,已经醒了~”
小兔子揉着眼睛,不满地抱怨着。
“四方总是欺负吾辈~”
“我才没有欺负你啦,魔王大人真是太不懂事了!”在打打闹闹中度过了。
四方举了举拳头,一副恐吓的姿势,小兔子吓得连忙往白眠草身后躲,拿着她当作盾牌。白醒桃从自己的房间出来,见了眼前的场面,就冲过来加入了战局。于是,愉快的清晨就又一次在吵闹中度过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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